尼昂

尼昂的哨声

体育场的喧嚣在终场哨响时达到顶峰，又缓缓沉淀。我坐在看台最高处，望着下方绿茵场上散去的人群，忽然想起尼昂——那个总在清晨独自练习的跛脚少年。

尼昂的右腿在车祸中落下残疾，医生说他再也无法奔跑。可每天破晓，社区球场都会准时响起他笨拙的运球声。“咚、咚、咚”，像一颗不肯屈服的心跳。他跌倒了就爬起，篮球滚远了就蹒跚着追回。有次我问他为什么，他抹了把汗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至少在这里，我和篮球之间是公平的。”

此刻，职业球员们正走向更衣室，他们的荣耀被记入数据统计。而尼昂的赛场从不存在记分牌——他的对手是地心引力，是僵硬的肌肉，是每个想要放弃的瞬间。当他在某个寻常的早晨，第一次连续完成十次胯下运球时，那声压抑的低吼比任何夺冠呐喊更撼动人心。

真正的体育精神从来不在聚光灯下，而在无数个无人见证的黎明。就像尼昂教会我的：当身体设下边界，灵魂便开始丈量自由的维度。终场哨会响起，但有些比赛永不结束——那是人类用残缺拥抱完整的永恒竞技，在命运划定的窄路上，跑出比草原更辽阔的轨迹。

晚风拂过空荡的看台。我起身离开时，仿佛又听见那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声音，在暮色里，一声声叩打着大地的胸膛。